煤油票的记忆艾雄超今年春节回老家过年,时常停电。在寒冷的冬夜,坐在烛光下给孩子们讲起煤油票的故事,却是分外温馨。小时候,逢年过节总是停电。尤其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所有的电灯都亮起,老化的电路不堪重负,经常罢工。因此,一到腊月,生产队长顺叔就挨家挨户发煤油票,每家打上二斤煤油,以备不时之需。记忆中,顺叔穿着破旧的军大衣,戴着军帽,走进我家的院子就喊:“发煤油票了!”他非常小心地撕下一张递给父亲,严肃地说:“一家一张,遗失不补。”父亲郑重地接过煤油票,那票是用红纸油印的,一毛钱大小,正面印着“煤油票二斤”字样和使用期限,背面盖着供销社的大红印章。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叫我起床去镇上供销社排队打煤油。她千叮咛,万嘱咐,把五毛钱和煤油票装进我的棉袄袋里。我邀了七八个伙伴,结队向镇上出发。每人拎着油瓶油罐,一路上疾走快赶,你追我逐,热热闹闹,六七里的路程不知不觉就走完了。到了供销社门口,打煤油的人挤满了一屋子。我们七八个人拼命往里钻,挤得嗷嗷乱叫也无济于事。几个戴红袖箍的人过来,厉声呵斥:“排队排队!”众人赶紧排好队。我们夹在队伍中间,揉来搡去,手里的油瓶油罐碰得叮当作响。长长的队伍左右摇摆,前拱后退,大家面红耳赤,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轮到我们,我递上汗津津的钱票,小心翼翼地把油瓶放在台子上。营业员接过钱票,把钱直接扔进抽屉,把煤油票拿到灯光下,正面看看,反面瞧瞧,仔细辨别真伪后才不紧不慢地朝油瓶里灌油。我屏住呼吸,双手稳稳扶住油瓶,弓着身子,撅着屁股,抵挡后面的拥挤。忽然,我身后的阿奎大声哭起来,大家忙问咋回事。阿奎哭丧着脸说他的煤油票和钱都丢了。我们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全身上下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瞪大眼睛满地找,哪里找得到?阿奎拎着空油瓶,蹲在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悲痛万分。他父亲龚老粗是个脾气一点火就爆炸的人,要是知道阿奎丢了钱票,非把他打得半死不可,更重要的是没有煤油,大年三十他们家就要摸黑。夕阳西下,我们陪着阿奎伤心了半天,心里惴惴不安。阿安说他有办法,一说出来,大家都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我把阿奎的油瓶拿过来,把自己的煤油倒了一点进去,其他人如法炮制。这样,阿奎的油瓶就有了大半瓶油了。阿安摇了摇阿奎的油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顺手从旁边的沙堆里抓了几把沙子灌进油瓶,掂一掂,够重量;摇一摇,油从瓶口溅出来了。大功告成,阿奎破涕为笑,大家松了口气。一彪人马,欢天喜地,打道回府。那年除夕停电,家家户户点起“满堂红”的煤油灯,整个村子暖意融融,醉意烘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