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耕读第（小小说）2015-01-1711:59:48来源:甘肃农民报(兰州)打懂事起，王成就记得自家大门门楣上的那三个蓝色大字了。那时小，不知道是什么字，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玩：一整块黄黄的木板快要发霉变黑了，但那深深地凹进去的三个字依然蓝蓝的，笔画沉稳而有力，好像谁用刀子写成的。五六岁了，父亲这才把他拉到大门正下方，郑重地告诉他说这三个字是“耕读第”，是老祖先要后辈一边读书，一边耕田种地。王成就此告别了儿时玩伴进入了村小。王家是当地的大户人家，祖上出过秀才，后来也是人丁兴旺，家家重视孩子的教育。虽说没出过什么大官，但都有出息。即使在家务农的王家人，也与众不同，说话文绉绉的，与人相处都很和善。村里有一个破落户，他们有一个儿子叫马哈。王成上初一的那年夏天，他的同班同学马哈带着一帮人闯进了王家，见东西就砸，见有字的就烧，并且义正言辞地说是“破四旧”。得了消息急忙赶回家的王成站在自家门楣底下，第一反应是：千万别把这老祖宗留下来的门给拆了！来不及多想，王成转身朝着门口的土堆撒了一泡尿，连裤带也来不及系，双手挖了尿泥，平时河滩玩泥巴似的一下下朝着“耕读第”三个字扔去。马哈他们只搜到了一些旧报纸，堆在了房檐下，一把火烧了。走的时候，马哈意犹未尽地环视了这个没落家族宽大而气派的堂屋一眼，扬长而去。后来，王成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回到镇上当了一名教师。村里的孩子上中学，都要找王成照顾。在王成的影响下，村里孩子的入学率全乡最高，年年都出大学生。王成的儿子也上大学了。再说马哈，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先是到处混，再到外面打工，后来在村边的河道里办起了砂场。有了钱，马哈成了大人物。成了大人物的马哈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处处装出有文化的样子。先是拆了旧房盖起了新屋，又从王成家的门楣上拓下“耕读第”三个字，制成金光灿灿的铜字镶在自家的大门上。但村里人都知道，马哈正在上高中的儿子马龙成天逃课、打架、酗酒……从镇中学转到市一中，又被劝退了。说什么也对不起这三个字。马哈依然忙着赚钱。先是在县城跟人合作搞房地产，接着成了县政协委员，不久承包了镇上到县城的二级公路扩建项目。马哈变成了全县有名的大企业家。年初，马哈在家里摆了酒席，请了市上大酒店的厨师长，专门宴请各路亲朋。正当宾朋满座之时，楼下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马哈被带走了。原来，是马哈刚刚修成，就等5月验收通过的二级公路出事了。跨河大桥垮塌，3辆货车掉落桥下，人员伤亡不明……村子还是以往的村子。读书的还读书，种地的还种地。王成还在镇上当老师，平时按时上班，周末回一次乡下的老家。王成家的老房子已经摇摇欲坠了，但门楣上“耕读第”那三个蓝字依然鲜艳如初。而村子里另外一块匾额上那三个金光灿灿的铜字，早已悄悄地蒙上了一层灰，再也不会闪耀了。作者：铁迟（来源：甘肃农民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