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读书以过目成诵为能，最是不济事。读书把看一遍就能背诵当作才能，其实是最不中用的。02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无多，眼里看得清楚明白，心中匆匆闪过，其实留在心中的并不多，03往来应接不暇，如看场中美色，因为来来往往看的东西很多，就会来不及应付，就像看歌舞场中的美女，04一眼即过，与我何与也？看一眼就过去了，和我有什么相关呢？05千古过目成诵，孰有如孔子者乎？自古以来，过目成诵的人，有谁能比得上孔子呢？06读《易》至韦编三绝，不知翻阅过几千百遍来，孔子读《周易》读到穿连竹简的皮条断了好几次，不知道翻来覆去地读过多少遍，07微言精义，愈探愈出，从而对《周易》精微的语言，深刻的道理，越探究越是有所发现，08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穷。越钻研越深化，越是深化进去越是不知道它的尽头。09虽生知安行之圣，不废困勉下学之功也。即使是不用学习而懂得道理、发于本愿从容不迫地实行的圣人，也不会废弃刻苦勤奋地学习人情事理的基本常识。10东坡读书不用两遍，然其在翰林读《阿房宫赋》至四鼓，苏东坡读书不需要读二遍，但是他在翰林院读《阿房宫赋》直到四更，11老吏史苦之，坡洒然不倦。翰林院的老吏觉得这样很辛苦，东坡却读得畅快，不感到倦意。12岂以一过即记，遂了其事乎！怎么能因为读过一遍就可以记住，就草草结束读书这件事呢？13惟虞世南、张睢阳、张方平，只有虞世南、张睢阳、张方平14平生书不再读，迄无佳文。一生读书从不读第二遍，所以他们最终没有留下好文章。15且过辄成诵，又有无所不诵之陋。而且看过就能背诵，又会有没有什么书不背诵的陋习。16即如《史记》百三十篇中，以《项羽本纪》为最，就像《史记》一百三十篇中，我认为《项羽本纪》是写得最好，17而《项羽本纪》中，又以钜鹿之战、鸿门之宴、垓下之会为最。而在《项羽本纪》中，我又认为钜鹿之战、鸿门之宴、垓下之会是写得最好的。18反覆诵观，可欣可泣，在此数段耳。反复诵读、观览，值得欣喜，值得为之泪下的，就在这几段罢了。19若一部《史记》，篇篇都读，字字都记，岂非没分晓的钝汉！假如一部《史记》，每一篇都读，每一个字都记，难道不是成了不懂道理的钝汉！20更有小说家言，各种传奇恶曲，及打油诗词，更有小说、各种传奇恶曲以及打油诗词，21亦复寓目不忘，也都过目不忘的话，22如破烂厨柜，臭油坏酱悉贮其中，就像破烂的厨房柜子，发臭的油、腐坏的酱都贮藏其中，23其龌龊亦耐不得！这品味的低俗也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