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渐冻症争夺父亲 作者:秦珍子 《中国青年》2012 年 6 月 27 日 赵文静有日子不爱照镜子了。不是不想,是不敢。因为有天早上,她洗完脸朝镜子里一看,“灰渣渣的,吓人一跳”。 自从一年半以前,赵文静把患有运动神经元病的父亲接到沈阳,她便“一口气儿长大了”。在偌大的城市里,她和父亲租住在一间不足 20 平方米的老屋内。老家还有个刚上高一的弟弟,全靠姐姐打工供养。 老屋墙壁斑驳剥落,飘荡着陈旧潮湿的霉味儿。赵文静手脚麻利地淘米,给锅里加入双倍的水,因为父亲只能吃软糯的半流食,她也很久没尝过筋道的米饭了。 赵树山侧躺在老屋中央的大床上,看着女儿忙进忙出。由于肌肉逐渐萎缩、无力,他整个身体几乎全部瘫痪,如同被冰冻一般。这种病俗称“渐冻人”。即使头脑清醒,与常人无异,但他的语言表达已经含糊不清。眼下并没有医治这种病的办法,最后,病人会神志清楚地 “目睹”自己所有的器官衰竭,直至死亡。 屋子里,日光灯照着掩不拢的柜门和锈迹斑斑的床头。赵文静把步子踏得啪啪响,在忙碌的间歇,她几乎一刻不停地跟父亲说着话。 “你好,是从那边回来的吧?”她握住父亲的手使劲儿摇晃,因为父亲爱看谍战片,她就逗他说,“国民党怎么个情况啦?” 赵树山无声地笑了,他盯着女儿,努力牵动嘴角,吐出三个字:“大,板,牙。” 赵文静一下子乐起来,用力拍着父亲的肩膀,“你才是大板牙!我是”随根儿(遗传)”的!” 她的笑声盖过了电视的嘈杂声,也盖过了药锅的咕嘟声。 这是端午节的晚上,赵文静特意煮了几只粽子和咸蛋。她用小勺把蛋黄压碎,吹上几下,喂给父亲。 咀嚼和吞咽对赵树山来说已经非常困难。在等待父亲“好不容易”吃完一口的时间里,赵文静赶紧扒拉着自己的饭。听到父亲“嗯”一声,她马上扔下筷子,再给父亲喂上一口。 有时候,父亲声音小,她便要求他,“信号儿接收失败,再发一次!”边说边吧唧着嘴,露出一脸得意。 “只有我才能明白我爸”,赵文静说。哼一声是吃饱了,眨一下眼是坐累了,撇撇嘴是脸发痒,盯着什么看就是要把它拿过来。 父女间默契的配合全靠时间与耐心堆积而成。赵文静担任销售的公司离家不远。每天,她每两小时就要从公司回家一趟,帮父亲翻身或是方便。这一段步行要花十几分钟的路程,赵文静“没走过,都是跑”,她每天要来回跑 8 趟。一年多来,喜欢旅游的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租屋背后的小商场。 这个生于 1988 年的姑娘有 1.62 米的个子,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