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夫赵明诚文 君若为山，余愿为水，绕于其下；君若为木，余愿为叶，衬于其中。山穷水当尽，木黄叶当枯，而自君去，一年矣，余却苟于人世。只图君之所遗，亦余之夙愿哉。 余不知君在泉下饥饱寒暖，亦不晓偷生尽期是何年。白驹过隙，中秋将至。向若往年，你我二人定对酌于园里，亭中。着《金石录》，抚七弦琴。看鸳鸯戏水，望飞雁凭栏。酒香茶浓，好不快活。如今时节，虽一番良辰美景，却赏之无绪。回首处，惟一窗，一烛。伴余者，残月孤影而已。 君在否，问孰焉？问惊鸿：“为何久久不传君之笺？”问苍天：“为何无眼早妒君之英才？”而今只身一人，食无欲，寝难安。日则举杯消愁，夜则泣涕涟涟。本想长醉不醒，但求逢君于梦中，偏遇枕寒衾冷，三更不得眠。而夜半风起，又无替余关窗之人，遂自起，至窗前，不忍窗外看。虫鸟皆寂，惟青冢相望，奈何无语。 盼君千里而归，着白衣素裳，蓝冠木屐。又恐远路崎岖，黯然不便。遂亮风灯三盏于门上，通宵达旦。无疏影余不探，无归人余不询，而千帆过境，仍无君之迹此所以余之伤也。 花好月圆，自以为其之多余；琪花瑶草，余又欲摧之。阅君之词，不免忧从中来，回肠九转。忆曾经年华，君曰：“何谓之心冷？”余对曰：“不过红藕相残玉簟秋罢了。”孰不知，闲言一句，竟令余尝尽此心冷之味矣。岂曰“清秋之冷胜于吾心之冷”乎？ 到黄昏，檐雨摇坠，桐儿花冷。恨无青鸟，只得一愁字落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