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相》■杜甫:一个人如何成为诗圣李白使诗歌变成“神曲”,而杜甫使诗歌成为“人歌”。李白总是往一般化、抽象化上靠,而杜甫则总往具体化、形象化上靠。读李白的诗,我们感受到人生宇宙的莫大寂寞,而读杜甫诗,我们颇感身处人间的种种具体烦恼——不论这烦恼有多大,由于是具体的苦难与不幸,相对于那种生命本质上的苦痛,它在质上还是小的。是的,李白总是大鹏一般,精神遨游天上,而杜甫则时时注目人间,他为那些声声入耳的悲声和丝丝入目的苦形所牵挂,所苦恼,忧心忡忡而又不知所措。 与李白对具体的人事不感兴趣正相反,杜甫对日常生活中的悲欢离合倾注了极大关注与关心,这可能正是他人格上日臻于圣人境界的途径,圣人就是“即凡而圣”的。一部《论语》,其中多少哲理,全来自日常生活的观察,孔子的学问,其最值得我们尊敬的也即在此——人伦之圣孔子和诗歌之圣杜甫,其精神特质及升华之途径,确有相同处。在面对日常生活中的悲欢离合时,杜甫选择的不是感慨,这一点他与李白正相反,李白总是把日常生活中的事件看成是人生悲剧的一个例证而发出感叹,并使之成为诗的主体。而杜甫则是描述,他的诗甚至因此变得有些琐屑,而这正是他的特色,他诗歌艺术的特色,他思维的特征,我们因此把他的诗称为“诗史”——他对生活是客观记录的、描述的,正如他在《石壕吏》中表现的那样,不,像他在整个“三吏”“三别”,整个安史之乱之际所写的一样——全是叙述,而且细节摹写生动,人物音容笑貌刻画生动。他甚至因此被后人称为袖手旁观者,冷漠无情,殊不知这正是他诗歌的特色,他要保持客观与冷静,他要不介入,从而使事件正常发生发展,不因其干扰而改变方向,从而有真实可信的结果。这时,面对对象,他更像一个科学工作者,而不像一个易激动的诗人。 李白沉湎于酒的境界,真像一个酒神。但有意思的是,他酒醉之后倒不是与别人打成一片,醉成一团,撕扯不开,而是心游万仞,他彼时的眼光是向上的,看到的是“长风万里送秋雁”,想到的是“欲上青天揽明月”,而不是与人纠缠。他醉后倒似乎更有洞察力,更有穿透力。他的醉眼似乎更冷峻,更不屑于一切。杜甫则是冷静的,这是指他的客观判断力。若论及他的主观态度,更常常是冷峻,一种冰冷的、严厉的、难以靠拢的精神形式。他写过《饮中八仙歌》,这是醒者的诗——只有醒者,才能如此细致地观察——不,观赏。他就这样众人皆醉我独醒地观赏他们,描摹他们的醉态,并对他们发出由衷的赞美,他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