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恐怖主义3 月 24 日下午 4 点多,福建南平市,即将到来的暴雨令天色暗得如同掌灯时分。我靠在当地马站社区卫生服务所隔壁一个窄小楼梯间门口,试图从缝衣服的阿姨嘴里套出更多的话。“当年郑医生就这样站在这里么?”我问。阿姨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回过头打量我很久。“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也帮不了他。我只告诉你他是好人。”这正是这次采访的怪异之处,以至于我在写稿子时犹豫良久。矛盾的杀手3 月 23 日上午 9 点,我上网看到南平实验小学 13 个孩子 8 死 5 伤的新闻,12 点赶赴首都机场,晚上 9 点赶到南平新闻发布会现场。等我赶到时,发布会现场已经聚集了 20 余家媒体的记者,大家对即将发布的内容议论纷纷。郑民生究竟是冷血的屠夫还是无行为能力的精神病患者?假如是前者,是什么令他举起屠刀?南平市政府简短的通稿没有解答任何这方面的问题,第二天记者们三三两两在南平市各个角落寻找着郑民生琐碎的信息。此时,报纸、电视和网络上对这个杀伤 13 名儿童的凶手的责备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冷血杀手”、“恶魔”、“刽子手”之类的称呼已经代替了郑的本名。但我问及的大部分认识郑的人,都坚持说他“人不坏”。从居住的小区到辞职前的工作单位,再到刚毕业时的工作单位,从采访对象的描述中,我逐渐可以拼凑出郑民生的大致情况:42 岁的大龄未婚男,相貌清俊,有点心智不成熟和疑神疑鬼;不会与同事相处,但和邻里小贩相处甚欢;性格孤僻又喜爱倾诉;对女友条件要求高,自己条件却不怎么样;胆小而懦弱;有明显的神经官能症,但几乎看不出有精神方面的缺陷。神经官能症是非精神病功能性障碍,人格因素、心理社会因素是致病主要原因。郑民生一直应该是有中度的强迫症和焦虑症。最令我感慨的是人性的复杂:郑民生此前是个喜爱小孩子的人。去年夏季的一天,有很多居民看到郑民生骑着电动自行车,载着四五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路上玩。路边拐角处杂货店的女老板记得,孩子们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抓住郑民生,他们的笑声在暮色中很响亮。我记得女老板脸上不解的表情:“怎么会是他?”解读杀手我试着为他的所作所为寻找注释。但我要声明的是,我不是替杀戮者郑民生辩护,他的罪行无法开脱。我是想探知在杀戮之前,郑民生生活上的困境多大程度上导致了他精神的崩溃。首先是蜗居。我曾在一个 5 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居住过半年,半夜醒来面对盒子样的空间常会抓狂。郑民生要惨得多,他和兄嫂侄女母亲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