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人文”精神的当代思考人类文化传统中的人文精神,一般来说,是指在有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思考中对人的主体地位、人的存在价值与世俗欲求的肯定与尊重。不过,由于社会背景的差异,中西人文精神虽然都显示出以人为中心的特征,但却存在着很大的歧异。在儒家典籍中,人文一词深寓着道德教化的内涵。《易经》有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一说,其中人文喻指人事条理,而化则有教化、风化之含意,显露出人伦至上、道德经世之观念的端倪。而在西方,人文主义的意涵则有所不同。它缘起于人文学科,而人文学科则是源于表示人性、教养的拉丁文一词。文艺复兴时期,人文学科是指那些与神学并立的文学艺术、哲学、修辞学、语言学等学科,它们被认为是有益于提高人的文明素养与优化人的生活质量的学问。由此,人文主义虽然也包含着某种伦理教化的韵味,但总体上看,其肯定人的价值与欲求的世俗生活态度则更加凸显。各自的社会背景从根本上决定了中西人文精神的分野。从表象上看,中西人文精神都主张以人为中心。针对中古教会的蒙昧、禁欲说教,西方人文主义者用古典修辞学的风格阐发古希腊、罗马文化中的人文因素与基督教神学的上帝造人的观念,进而主张人的高贵价值与人的自由、平等和世俗追求。相比之下,中国儒家人文精神对人的地位与价值的肯定并不逊色。历代儒家,无论是心性派还是隆礼理派,在阐发其人性思想时,几乎都在重复天地之性人为贵的命题,主张人是万物之灵长、是参天地而化育万物的世界主宰,并都肯定人的饮食男女之欲等世俗欲求。不过,从根本上讲,中西人文精神在价值取向与理论鹄的上有着本质的差异。西方人文主义显示的是个体本位的底蕴,即一切以个人的意志、欲望和利益作为人观察、思考与评判万事万物的价值尺度,由此而批判中世纪神权与等级依附对人的个性尊严、平等要求和世俗欲望的扼制。与之相反,儒家人文精神虽然也肯定人的高贵尊严与世俗欲求,但其群体本位的思想取向却使它漠视个体存在与个性尊严的价值,力图将个人的思想与行为置放于等级依附关系的伦理规范之中,显示出人伦主义的理论基调。在影响社会历史进程方面,中西人文精神的思想效应也大为殊异。儒家人文精神将个人的价值与尊严置放在群体利益的框架中予以考量,注重人的伦理主体意志的培植,强调个人对群体生存、发展的责任。因此,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儒家的人文精神为华夏民族精神的凝聚与塑造输送了源源不断的思想动力。受其熏陶,无数仁人志士为了振兴社稷国家,挽救民族危亡,不计个人名利,甚至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留下了诸多珍贵的精神遗产。不过,由于其群体本位深蕴着人的依附关系的思想底蕴,儒家人文精神必然要将人的欲望与行为纳入到封建等级依附秩序与纲常伦理的轨道之中,由此扼制了人的自主性与独立性的伸展。而在西方,针对教会神权与等级依附制度,人文主义将人的价值追求寄寓在个性的张扬与人欲的宣泄上,提倡个性发展与思想解放,由此酝酿出文艺复兴这一近代早期思想启蒙运动,推动了西方率先告别传统社会而步入现代化的进程。但另一方面,人文主义所彰显的那种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带有马克思所指的那种近代西方社会所具有的人的物化或异化的醒目特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第392页,由此而必然包含着赤裸裸的纵欲主义与拜金主义,这又为西方现代文明的发展注入了非理性的精神因素。西方人文主义的负面影响,加深了西方现代化进程所不可避免的人的物化或异化的弊端,由此也引起不少西方哲人的反省。早在文艺复兴后期,莎士比亚的名剧雅典的泰门中就有对黄金的诅咒。随着西方现代文明的日益成熟,这样的诅咒逐渐转化为绵延不绝的激烈批判。19世纪英国著名学者·卡莱尔在《文明的忧思》一书中,就痛惜整个社会陷入一种使人绝望的信仰,那就是利己主义、惟利是图、崇尚享乐与虚荣。基于对西方现代化弊端的反省,当代西方知识界兴起了以批判人的物化或异化为主旨的新人文思潮,诸如科学的人文主义、宗教的人文主义、存在主义的人文主义等等,不一而足。这些思潮的理路虽然各异,但都反对将人的精神世俗化与物质化,反对把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