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母亲的口水长大伟光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那时候物资十分匮乏,什么进口奶粉、国产奶粉都是闻所未闻的。奶不够吃怎么办?就吃粥水、米汤。再长大一点,母亲把饭放到嘴里嚼烂,吐出来,再喂到我的嘴里……我就这么长大了。凭我的出生证,可以配一些蛋、糖之类的副食品。我的出生证翻得很破,盖满了购买副食品的印,但我母亲舍不得吃这些副食品,都让给我祖母和我父亲吃了,因为我祖母那时已经七十多岁了,我父亲刚做了胃手术。母亲说,我的名字应该叫“贵姜”才对,因为在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姜很贵,我母亲坐月子只吃过四两姜。尽管那个年代很艰苦,但我父亲仍然坚信伟大光荣的党,因此,还是给我起了现在这个名字。后来长大了,成家了,我又多了一个母亲,就是我的岳母。我岳母当过幼儿园的园长,所以一家人在她的眼里都是小孩。我每次回岳父母家吃饭,岳母总是给我夹菜,把我饭碗和我面前放酱油的小盘堆成两座小山,端起碗扒饭时,鼻子都碰到肉了。她还创造了一套“理论”,总是说“不够定量的”,你应该吃多少“定量”才够。刚开始我老是看着堆成小山似的肉皱眉头,后来不敢了。这是母爱,母爱如山、高山仰止啊!前段时间,我家小装修,我们只能回岳父母家小住一段时间。本来老人家吃饭吃得早,但这段时间,每天两个老人家一定要等我回家才开饭。我差不多回来了,她就用我的保温杯装一杯水,怕水太烫,把盖子打开一点。每当吃完饭,她又如是装一杯水放到我的床头,因为她知道我睡觉前有靠在床头看书的习惯。斯托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作者)说:“母亲们是天生的哲学家。”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到基层公安实习,母亲对我说:“你对群众讲话要和气点,人家怕你们的。”记得有一次在北京路清理占道经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还没有城管),我们连人带物把一些摊贩带回来,要罚款。其中一个女人说,我一杯凉茶才卖两分钱,什么时候才能挣回来?我顿感心软,不罚了,等处理完别人后,才让她走。看她背着一个小孩,我就帮她提着那些盆盆罐罐把她送到老远。母亲教导我们兄弟姐妹时,经常说一些富于哲理的话,比如,“一棵树削得太直就没有材料可用了”,寓意待人要宽容;又说,“宁让骨断不让皮穿”,喻意兄弟之情不可断;还说“世上只有藤缠树,哪里听说树缠藤”,寓意父母在哪儿家就在哪儿。我岳母对我更多的是表扬和鼓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做人一定不能贪”,而她大半辈子都乐善好施、古道热肠,把自己积蓄的大部分都分给了有需要的亲戚朋友。所有这些,我都记住了。我立志永远真诚待人,无私奉献,尽心尽责工作,遇到别人有困难就尽力帮助,组织上也给过我很高的荣誉。小时候听人说,吃谁的口水,就听谁的话。我能立足于今天,何尝不是母亲们言传身教,耳提面命,也就是说吃母亲口水太多的缘故?做人不能忘本,不能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不能忘记千千万万哺育我们成长的母亲。(摘自《羊城晚报》2014年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