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化与流变:30年来的中国思想界2008-12-1113:25:52来源:南方网(南方周末)作者:徐友渔30年来,中国的社会转型急剧而深刻,反映各种问题、利益、矛盾和诉求的社会思想相当丰富。总的说来争论不在体制内而在民间,思想文化的大格局已经不落传统意识形态窠臼。当代“国学热”的第二波发端于2003年前后。图为重庆江北区的孩子们表演国学经典诵读。思想起点和1980年代的“文化热”中国的改革开放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思想解放,而思想解放的背景是中国人民刚从“文化大革命”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文革”大搞现代个人迷信,法制荡然无存,制造了数不尽的冤假错案,对人民实行法西斯专政,使国民经济濒临破产边缘,痛定思痛,中国人从最高领导到广大百姓,都决心彻底告别“文革”。“文革”错在哪里,什么原因造成了“文革”的大破坏和大悲剧?按原来的观念,答案要从阶级斗争、路线斗争和所谓“资本主义复辟”中去寻找,若是这样,中国只能走老路。叶剑英、胡耀邦、李维汉、邓小平等领导人从左倾思想的长期统治和“文革”的惨痛教训中得出结论:应当肃清封建专制主义的流毒。这种认识得到了知识界的共鸣和广大群众的支持,成为全民的共识。思想解放的道路是长期、曲折的。克服封建专制思想影响、注意防“左”的方针并未贯穿始终,“反资产阶级复辟”的声浪不时兴起。上世纪80年代的思想文化建设,直接或间接地围绕反封建专制思想残余这个目标,以提倡启蒙和新知识、面向世界为基调展开。在1980年代“文化热”中涌现了许多民间性的思想学术团体,其中影响较大、有一定代表性的有:一、中国文化书院,以复兴国学为己任;二、围绕《新启蒙》杂志的理论家,力图恢复马克思主义的人性和人道主义原貌;三、以自然科学研究者为核心的《走向未来》编委会,大力弘扬科学精神与方法,努力结合最新科学成果构建新的历史观和世界观;四、以北大和社科院的青年学者为主体的《文化:中国与世界》编委会,引介和阐释当代西方人文思潮;五、《二十世纪文库》等编委会,大量翻译出版西方社会学、经济学、法学、政治学、历史学、文化学等方面的书籍。1980年代“文化热”对各种“主义”兴趣浓厚,对精神和文化的偏爱大大超过对制度安排的探索,人们追求深刻性、基础性、系统性,而较少表现出对现实性、直接性的焦虑,那时的显学是美学。这可以理解,刚从“文革”的非人状况下解脱出来,急需弄清楚的是人何以为人,何以安身立命等终极关怀的大问题。社会转型和思想转型在1980年代末的风波之后,改革开放一时面临风云突变的形势。是邓小平的南方讲话,强行终止了复旧的势头,改革开放重新获得动力,以一发不可收之势滚滚前进。如果说改革的第一次启动是以理想和历史责任等等为感召的话,那么这第二次的动力源是利益。改革已成不可逆转之势,但改革的理想光辉和道义感召力大为消退,特殊利益集团羽翼丰满,社会不公正日渐明显,问“要不要改革”已经没有意义,重要的是“要什么样的改革”。贫富差距日渐加大,医疗、教育、住房、生产安全和食品安全等方面问题成堆,人们每天面临的、谈论的、争论的都是“问题”,这和1980年代大谈“主义”形成鲜明对比。如果说1980年代的代表作是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和《批判哲学的批判:康德述评》,那么1990年代的代表作是何清涟的《现代化的陷阱》,以及孙立平关于社会阶层分化的若干著作。如果说1980年代的思想文化主流是肯定和追求现代化,那么1990年代喧嚣一时的则是后现代主义,它早在1980年代就登陆中国,但此时才有合适的气候急剧膨胀。五四新文化运动所提倡、1980年代“文化热”又重新拾起的启蒙、科学、民主、理性等价值被批判和否定,意义、规则被消解,前卫的青年学人不顾中国基本上处于前现代状况的国情,硬要跳过现代,与西方的最新潮流接轨。幸好,这种思潮只时髦了一阵。如果说1980年代的思想文化基调是激进的(以及理想主义的、革命的),那么1990年代则有一种批判性反思。有人开始检讨大破大立、天翻地覆的革命的破坏性,欲速则不达的后果,保守、尊重传统等以前被视为负面的价值得到肯定。有人喊出了“告别革命”的口号,有人建议革命党应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