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真的只有那么点事儿看这些名利双收的书市新宠在历史学的后花园里跑马圈地,之余还对花园的守护人出言不逊,备感无奈,却不得不承认:历史不就那么点事儿嘛!中国史学作为近代学科体系中的国学,作为与古希腊并称的史学传统,作为史官统摄下吸纳民族智力最巨的制度性领域,却至今未能建立起一套“属己”的概念术语系统,以致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都可以在不必交代入门口令的情况下长驱直入。它在成就大众智力游乐场的同时,却不能不令人质疑它是否确立了一个当代学科起码的学术边界,是否具备了学术“自足与自治”的品质,是否形成了一种殿堂文化应有的与民间文化之间的张力。中国的史学传统与古希腊双峰对峙,在理论上却大异其趣。希腊专业的史学著述仅限当代史范畴,所谓前朝轶事整体上被排入神话的畛域。古典中国的历史叙述正好起步于希腊史学止步的地方,官修史书的制度性惯例专以前朝史为内容。由此产生的旨趣之迥异在史学起源处颇可玩味:假如说希腊史学的诞生意味着“历史神话化”,中国治史走向则是“神话历史化”。只须提及,德国业余考古者海因里希·施里曼仅仅依据《荷马史诗》的上古传奇,竞完整地发掘了特洛伊古城,你就可以意识到希腊神话作为历史的巨大价值。而在中国,一味代前人修史的结果,最终是将史前传说演绎为言之凿凿的信史,以至中国的历史言必始自三皇五帝。置于希腊史学传统的参照之下,“神话历史化”的中国史学惯力必定引向历史写作中“文史不分家”的联姻格局。这种格局从“史家之离骚”(《史记》)起即趋于定型。它的当代延伸则是传媒时代“戏说历史”风气的衍成,是一些中文系教授在“准评书联播”栏目中哗众取宠的学术娱乐化景观的完成。中国史学先天的散漫气质正适合由说书人来呈现。“神话历史化”,即以历史驯化和收编神话,既粗暴地取消了一种文化的童年,伤及文学的想像力之源之基;又是对史学自身严谨性的戕害,这种戕害之巨之深之不堪回首使谋求学科独立的史学,宿命般地实行了矫枉过正的决绝姿态,不仅远离了文学,甚至远离了人文领域本身。从文史不分家的妇道中解除婚约的历史学转而投向自然科学的怀抱,并甘愿做了后者的小妾。于是,在斯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汤因比的《历史讨论》和年鉴学派的《年鉴》杂志相继摆上西方中产阶级的床前案头,供他们进行智力操练的同时,我们走向类似场所的却只能是《百家讲坛》的讲义稿和石悦的《明朝那些事儿》。那些言而无文、言而无物、言而无人的历史学专著或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