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载)张爱玲经典散文精选作文 1600 字(免费版) 一、夜营的喇叭 晚上十点钟,我在灯下看书,离家不远的军营里的喇叭吹起了熟悉的调子。几个简单的音阶,缓缓的上去又下来,在这鼎沸的大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的简单的心。 我说:又吹喇叭了。姑姑可听见?我姑姑说:没留心。 我怕听每天晚上的喇叭,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我说:啊,又吹起来了。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声音极低,绝细的一丝,几次断了又连上。这一次我也不问我姑姑听得见听不见了。我疑心根本没有什么喇叭,只是我自己听觉上的回忆罢了。于凄凉之外还感到恐惧。 可是这时候,外面有人响亮地吹起口哨,信手拾起了喇叭的调子。我突然站起身,充满喜悦与同情,奔到窗口去,但也并不想知道那是谁,是公寓楼上或是楼下的住客,还是街上过路的。 二、说胡萝卜 有一天,我们饭桌上有一样萝卜煨肉汤。我问我姑姑:洋花萝卜跟胡萝卜都是古时候从外国传进来的吧?她说:别问我这些事。我不知道。她想了一想,接下去说道:我第一次同胡萝卜接触,是小时候养叫油子,就喂它胡萝卜。还记得那时候奶奶(指我的祖母)总是把胡萝卜一切两半,再对半一切,塞在笼子里,大约那样算切得小了。要不然我们吃的菜里是向来没有胡萝卜这样东西的。为什么给叫油子吃这个,我也不懂。 我把这一席话暗暗记下,一字不移地写下来,看看忍不住要笑,因为只消加上说胡萝卜的标题,就是一篇时髦的散文,虽说不上冲淡隽永,至少放在报章杂志里也可以充充数。而且妙在短才抬头,已经完了,更使人低徊不已。 三、到底是上海人 一年前回上海来,对于久违了的上海人的第一个印象是白与胖。在香港,广东人十有八九是乌黑瘦小的,印度人还要黑,马来人还要瘦。看惯了他们,上海人显得个个肥白如瓠,像一代乳粉的广告。 第二个印象是上海人之通。香港的大众文学可以用脍炙人口的公共汽车站牌如要停车,乃可在此为代表。上海就不然了。初到上海,我时常由心里惊叹出来:到底是上海人!我去买肥皂,听见一个小学徒向他的同伴解释:喏,就是张勋的勋,功勋的勋,不是薰风的薰。《新闻报》上登过一家百货公司的开幕广告,用并散并行的阳湖派体裁写出切实动人的文字,关于选择礼品不当的危险,结论是:友情所系,讵不大哉!似乎是讽刺,然而完全是真话,并没有夸大性。 上海人之通并不限于文理清顺,世故练达。到处我们可以找到真正的性灵文字。去年的小报上有一首打油诗,是谁我已经忘了,可是那首诗我永远忘不了。两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