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形式美的一条规律叶朗王国维在题为《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的文章中,论述了“古雅”的性质与意义。他说“除吾人之感情外,凡属于美之对象者,皆形式而非材质也。而一切形式之美,又不可无他形式以表之,惟经过此第二之形式,斯美者愈增其美。而吾人之所谓古雅,即此第二种之形式。⋯⋯故古雅者,可谓之形式之美之形式之美也。”王国维是深受康德影响的。他把美分为优美与宏壮两种,两者皆形式之美,而“古雅”则属于“形式之美之形式之美”,或“第二形式之美”,实际上就是今日所谓艺术的形式美。在这篇关于艺术形式美的专论中,王国维集中论述了艺术形式美在艺术中的作用问题。他认为,在艺术中,优美与壮美一定要同“古雅”相结合。也就是说,艺术形象、艺术意境优美与壮美一定要通过艺术形式美“古雅”才能表现出来。他说“优美及宏壮必与古雅合,然后得显其固有之价值,不过优美及宏壮之原质愈显则古雅之原质愈蔽。”王国维这段话深刻地揭示了艺术形式美和艺术形象之间的辩证关系。艺术是创造形象的。如果没有艺术的形式美,艺术的内容就不可能得到表现,当然就不可能有美的艺术形象,不可能有艺术美。所以说“优美及宏壮必与古雅合,然后得显其固有之价值”。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艺术形式美却不能同作为整体的艺术形象游离而突出自身,相反,“优美及宏壮之原质愈显则古雅之原质愈蔽”。从王国维所说的“优美”、“宏壮”与“古雅”之间的“显”与“蔽”的关系中,显示出一个道理艺术形式美不应该坚执着它与艺术内容的对立,这个对立应该达到和谐的统一,融合为一个完整的艺术美的形象。也就是说,当艺术的感性形式诸因素把艺术内容恰当地、充分地、完善地表现出来,从而使欣赏者为整个艺术形象艺术意境、艺术典型的美所吸引,而不再去注意形式美本身时,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形式美。在这里,艺术形式美只有否定自己,才能实现自己。否定得愈彻底,实现得也就愈充分。锤嵘《诗品序》,批评沈约等的声律之说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贺贻孙《诗筏》指出“盛唐人诗有血痕无墨痕,今之学盛唐者有墨痕无血痕。”袁枚《随园诗话》说“忘足,履之适忘韵,诗一一©1994-2009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之适。”这些话都是用比较具体的形态从正反两方面说明了上述道理。艺术形式美的积极的能动作用也正是在这里表现了出来。金圣叹的《西厢记》评语中有一段话“夫亦尝观于烘云托月之法乎欲画月也,月不可画,因而画云,画云者意不在于云也,意不在于云者,意固在于月也。然而意必在于云焉。于云略失则重,或略失则轻,是云病也,云病即月病也。于云轻重均停矣,或微不慎渍少痕如微尘焉,是云病也,云病即月病也。于云轻重均停,又无纤痕渍如微尘,望之如有,揽之如无,即之如去,吹之如荡,斯云妙矣。云妙,而明日观者沓至,咸日‘良哉月钦’初无一人叹及于云。此虽极负作者昨日渗淡旁皇画云之心,然试实究作者之本情,岂非独为月,全不为云。云之与月正是一付神理,合之固不可得而合,而分之乃决不可得而分乎。”着重点引者加的,下同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画云是为了画月,云画不好,月也就画不好。如果云画得好,观众就会完全被月亮的美所吸引,而不再去注意云彩本身的美。这正是画家下功夫画云的目的。同样,艺术家讲究艺术的形式美,也应着眼于整个艺术形象、艺术意境的表现,而不是为了突出形式美本身。据我看,这似乎可以算是艺术形式美的一条规律。历史上真正善于创造艺术美的大师,总是符合这一客观规律的。刘熙载《艺概》说“杜诗只‘有’‘无,二字足以评之。‘有,者但见性情气骨也,‘无,者不见语言文字也。”这是很有见解的评语。这也正是贺贻孙提出的“血痕”和“墨痕”的“有”“无”的辩证关系。如果艺术形式美突出了自己,那反而损害了自己,也就损害了整个艺术形象的美感深度。中国古典艺术讲究“百炼为字,千炼为句”诗歌、“五日一石,十日一水”绘画的功夫,目的不是追求笔墨字句本身形式美的突出,而是追求整个艺术意境的完满表现。杜甫在这方面无疑是一个典范。但杜甫也并不是每一首诗都达到刘熙载说的那种完美境界的。如冯至《杜甫传》对《秋兴八首》《诸将五首》等诗过于“雕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