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危虑而极于精思——“穷而后工”说的心理学涵“穷而后工”是宋代欧阳修提出来的。欧阳修的朋友梅圣俞才华横溢,理想不凡,却仕途失意,一生坎坷。转而寄情山水,借景抒情,成为一代著名诗人。欧阳修有感于此,在《梅圣俞诗集序》中写道:“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盖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外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之状类,往往探其奇怪;有忧思感愤之郁积,其兴于怨刺,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而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而后工也。”在《薛简肃公文集序》中也写道:“至于失志之人,穷居隐约,苦心危虑,而极于精思,与其所感激发愤,惟无所施于世者,皆一寓于文辞。故曰:穷者之言易工也。”欧阳修的“穷而后工”说与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愈的“不平则鸣”说一脉相承。司马迁遭到残酷的迫害,在苦难中他发愤著书立说,并从自身的遭际中体会到《诗经》、《离骚》等大抵是古人“发愤之所为作”,“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报任少卿书》)。愈有感于孟郊年近六旬还在人尉这种小官一事,一方面同情其遭遇,一方面又认为这种人生的坎坷不平会给他带来诗意情怀,于是在赠序中展开了“不平则鸣”的议论:“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也。”(《送孟东野序》)他还说:“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荆潭唱和诗序》)在古代诗学中,与“发愤著书”说、“不平则鸣”说、“穷而后工”说相似的论述还很多。由此不难看出,“穷而后工”说是对古代诗学中一个重要命题的总结,今日我们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考察它的涵,无疑是有意义的。“穷而后工”的“穷”,不是指“贫穷”,它与“达”相对,是指诗人坎坷的生活遭际,以与与此遭际相联系的人生的痛苦、焦虑等情感体验。所以欧阳修所说的“穷”,用现代心理学的术语来说,就是人的缺失和缺失性体验。人的体验有两种,一种是丰富性体验,即由于事业的成功、爱的温暖、生活的美满以与潜能的充分实现等所引起的愉快、满足的情感体验;一种是缺失性体验,即由于事业的失败、爱的失落、生活的不幸以与潜能的无法实现等所引起的痛苦、焦虑的情感体验。欧阳修讲“穷而后工”,而没有讲“达而后工”,就是强调诗人的缺失性体验比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