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 胡山源 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一,是我此次来杭的第二天。早晨起来,吃过了点心,高义同我商量今天的消遣法。他要请我下湖,我不赞成。我说:“我们不如出钱塘门,自由走去信足所之,随遇而安。”他本亦没有一定主张;两人就从湖滨路开步走,出了钱塘门,过了石塔儿头,取了孤山路;等到进公园,已在白堤桥上坐了几次,白堤水边削了不知几盏水碗了。 那天日光很是晴美。到了公园的山上,却有些西北风,从栖霞岭上吹来,使人不敢多在石上坐久。下到凉棚尽头的茅亭中。风却吹不着了,好暖呀! 当我坐下时,用手指向立在别一亭子里,远远注视我们的茶房,钩了一下,他便殷勤的来了,为我们泡了两壶茶。 确是本山茶,何等的清香!而在我们倦行的人得之,更如同玉液琼浆;一举几碗,两袖生清风了! 且慢着!请看前面的湖,平得真如镜面,没有一些皱纹;划子一只也没有,更不留一些斑点。天空是蔚蓝,是湖水的反映罢?不!湖水的深碧,是天空的倒影罢?好了!由他们去,不必管,我们且看嵌在两色——其实一色——中间的日球;看他如何发挥光辉罢! 游人一个也没有,只有多情的茶房,按序来冲开水。耳中没有响的声音,目中没有动的颜色;两个人呆了,两个枯燥的灵魂醉了,酣畅极了,好一条长椅,不用思想,倒下去罢!同志的高义,何尝用一些思想,只将脚搁着另一凳子,头枕着另一长椅,睡在三段式的大床,和我同梦了。 太阳之神呀.多谢你赐我们没有一些重量的暖被! 我们现在在何处呢?是的,在慈母的怀里,安心睡罢!一切都没有了,只有安心的睡罢,在母亲的怀里!啊,母亲,我们爱你! 杂沓的脚声,惊破了我们的好梦。 “什么时候了?”我问。 “没有带着表。”高义答。 “我肚子有些叫了。” “不错;太阳偏西了。” 付去茶资,过西泠桥,进杏花村,两个人随便叫了几盆菜,——醋溜鱼却是必要的——尽量大吃。太饱了,走出来时,只好安步当车的缓行。日光又正是年富力强的当儿。热而倦,真走不动。脱衣服罢?携在手中,等是讨厌。只好坐坐歇歇,支持过去.寻一适当地方,再睡一会就好了。 好容易进灵隐寺的院子了。树顶上一只松鼠,在柔条细枝上,飞也似的窜来窜去,宛如喜鹊。 大殿的佛,可以参拜的;右边配殿,不可进去。那里是五百尊的罗汉堂,今年清明节,我们在里面偷了许多蜡烛和檀香,此刻岂可自投罗网?大殿后面,地势高些了,又有风,不快意,退下来罢。 好!真好!大殿的东廊下,又有两条长椅,装满了无风的阳光;我和高义,就分占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