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光,东方的影① 来到爱荷华城后,每天都震撼于此处日落的美。我很难找到确切的词汇来形容眼前日落的盛况,因为猛然发现自己的中国经验完全无法适用。② 在国内,日落也是美的,你会看到一枚咸鸭蛋般的夕阳缓缓落下,落下后,天边飘荡着绛紫色的襟带。爱荷华的日落很晚。夏天,夕阳要到晚上八点才开始依依不舍地退场。秋天虽早一些,但也得到七点半才见暮色。并且,日落最初昭示她的存在并非以溏心蛋那样的形状,她早已落到地平线以下,你看到的是整片天空的万道光芒,所有的云朵都是大块大块的金色,奔腾、立体、连绵不绝、充满力量,叫人联想起文艺复兴时期教堂的镀金浮雕。我痴痴地望着这金灿灿的天空,有一瞬间简直觉得会有胖嘟嘟的小天使从云朵背后探出脑袋来。③ 我总觉得,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夕阳美景在东西方文化中激起的回响也完全不同。在东方文化中,日落总使人遗憾,如李商隐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又或者马致远的“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然而,在西方文化,尤其是美国文化中,日落的内涵却完全不一样。小时候读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就一直有个困惑:斯嘉丽在失去女儿邦尼,丈夫瑞德也离开自己之后,究竟是哪来的勇气,独自站上荒原面对夕阳,说出那句著名的“明天,又是一天”?④ 偶然的一趟路程让我似乎寻到了问题的答案。那天,我在克林顿街等校车等了近半个小时,眼见着晕染整片天空的耀人金色渐渐被殷红取代。然而,当我坐校车再耗费半小时光景回到位于西校区的宿舍时,刚下车的我竟然发现:即使黑夜已降临,那地平线仍是一道炫目的金光,我甚至起了个天真的念头,只要一路向西,或许我能永远看到一道金色的地平线。此刻,我深切地体会到日落释放的信号,是温暖,是希望,是永恒的光芒。⑤ 光这个意象,在西方文化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十八世纪法国的“启蒙运动”,其英译就是“点亮”。光与黑暗的分界也就是文明与愚昧的划分,甚至可以说,光早已决定了西方人眼中的美学标准。⑥ 西方人理想的家是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玻璃窗要擦得通透,让阳光能够完完全全照进来;客厅里设有壁炉,不仅是为了冬日取暖,也是漫漫长夜光芒的所在。无论在欧洲还是美国,公园里是成片的草地,你会看到人们在草地上或坐或躺或野餐,尽情享受阳光的滋养。⑦ 常常在这种时候,我会感慨,东西方文化竟是如此不同!中国人为世界文明贡献了诸多发明,然而玻璃这东西恰恰不是我们发明的,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