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花的辩证 树高了,就有喜鹊筑巢;村庄繁盛了,就有猪狗;因为大山连绵,便有了遍地荆棵。 荆棵贫贱,叶小,株矮,且枝杈琐碎,既无树木之材,也无摇曳之姿,便不被人惦念,兀自生长着。 然而它也开花,米粒般大小,隐忍无形 ,一点也没有花朵的样子。 要不是有蜜蜂,它差不多就被人彻底遗忘了。蜜蜂殷勤,竟日里在荆花的微粒上采花粉,生生地酿出蜜来。因为“荆花蜜”名贵,有化淤止痰兼及养生的效用,卑微的荆棵,才有了一个免于荒火和砍伐,贫贱却安妥地生存下去的理由。 是蜜蜂给了它尊严。 然而蜜蜂却背负上了一种沉重——荆花之微,意味着它的劳作之艰,上百次的采撷才有一滴蜜生成,于是,累死于花间,便是常有的事,颇有壮志未酬,赍志而殁的悲壮意绪。但它们从来无悔,一如圣诗总是唱给受难者,他们被人类感念,便获得了永生。 所以,蜜蜂虽小,却终生唱大歌,是荆花给了它生命的底气。 日前去了一趟苏州的拙政园,有了更深的体味:园中的每处景观,虽匠心独运,构置精巧,但格局都显得小,只有从整体上纵览,才看得出大园的气象。盖因景与景之间,一旦交融在一起,在相互映衬、相互依托、相互弥补之下,互为因果,互为前提,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便有了天地间的大美。陪同的建筑学家说,在大化之境中,其实每个“要素”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有没有整体意志,有没有灵魂的统领。一旦融入整体的格局中,轻也是重的。 由此观之,荆棵之卑,蜜蜂之微,是无碍的,一旦它们走进了对方,一同呈现价值,就都高贵了。 所以,古人说,即便是人,也要敬畏自然,不鄙万物。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地伦理、大地道德,即:在大地上,每束阳光都有照耀的理由,每一种生物都有自适的风流。 荆花是有香味的,一种略带苦味的药香。白日里它专心地接受照耀,静心吸纳,一到晚间就尽情释放,满山遍野都有香气缭绕。那时,地面的热气暗自蒸发,便香得浓郁,令人心浮躁。山里男女便欲望蓬勃,忘却了日子的穷苦,都往对方的肉里爱。 贫地反而崽多,道理就在这里。 一如遍地广种必有收成,十里蒿草必有嘉卉,柴门里的泥崽,也有聪颖者脱颖而出,走出山外,弄出一番不俗气象。所以,人杰未必是因为地灵,盖因不毛之地,了无禁忌,能自由生长。也因此,纤草不做大树的期许,不高看自己,没心理负担,反而渐渐地长高了。 然而外人不这样看,总觉得那背后,一定有可圈可点的二三理由。 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自卑,我总是躲避那些热闹的场合。众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