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阁黎锦明结尾赏析过了中秋第二天,人家屋里的香灰都冷了,而陈家门口却更加了一番沸腾。陈四姑娘出阁了!左邻右舍早就将这消息喧传几天了。那一天天气很清明,屋前屋后的桂花正在吐放着馥郁的芳香;舞动着轻烟,玲珑的山色,好像都替四姑娘抱了无限的欢意。正堂里面一阵迅急的罄鸣,接着大门口的花爆煮粥也似的响动,和着送嫁的人们的欢叫,连几只偷贡饭吃的瓦雀子都吓的无影无踪了。在这当儿四姑娘由伴娘从内房扶出,对亲人连哭带诉的告了辞。最后轮到她的老察母身边,她哇的一声大巽起来,巽得一身只是乱颤,哭得四围的人都有些欷歔的意思了。“上轿上轿,马家新姑爷等的肝油也冒出了!”抬花轿的几个少年们哦着。他们都是从前四姑娘的玩伴又是个个钟情于她的;如今她脱离他们高就了,那个又不感到一种创伤的痛楚,那个又不灰心?(然而这也足以排解他们内部的风波罢。)他们只是说这是不屑理会的事,(倒替她当起奴隶来。)而又舍不得离开她,只好兴奋着替她压一膀子的轿扛。伴婆和新娘移到轿边来了。新娘只是哭,她的妈妈也跟着哭,直待几个人将她携进轿门。只是她在里面哭的更热闹!—双着红鞋的六寸大脚一顿群群拍拍的蹴起来。“看你这蛮婆好福气,这样长一双脚!”罗梅生咬紧牙关将轿门一锁的说,叫了声口号,四人一齐将轿举起;接着叉是一阵花爆的逋响和哭声。“如今世界变了;大脚姑娘行时了。奇怪!”后面龙春叹了口气说;似乎他再也不承认四姑娘是美好似的。的确,这是乡里少年们直得希异的事}陈家庄放足的风习,实要算四姑娘为首倡。这大概是六七年前的故事罢。她还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她的脚才由母亲严厉的限制着捆扎起来,从捆脚的第一天起,指令她三个月不事操作,只镇日坐在灶前,镇日在痛苦里呻吟着。她反抗,号叫,也不知挨了多少骂;,然她没有一天不想方法来解放自己。“妈呀,城里的女人都放了,王四爷不说过吗?”她时时这么反复的央求,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明,马上给妈“信他那油嘴!”一句驳翻了。然而这也是她的幸运,不几天果有一位由城里回乡的姑娘,打她屋门边歇轿,那双翘在轿门外六七寸长着浅肤缎鞋的大脚给她做证明了。“妈,楚家小姐不放了吗?那脚多松快?”她吐出高兴的话头又对妈央求了。“唉,我的儿;她是小姐们啊!像我们这穷户人家放起那样大有那个要啦?”“我就赌咒不嫁!"她破涕为笑地说。这是为娘的心软.又想起这孤儿独女,又想起将来老时的零落.......不禁默了下来。......手膀子劲比我们还大,上起山来飞快。—一脚杆子是直的,哈哈,龙春!她一抱中了你..……”罗梅生换了换肩,嘲笑着说。他们已走出布满了桂香的陈家庄了.....沿着涧水直趋山径走来;四姑娘在轿里哭的越发凄紧了,清音在山谷里颤荡着,淅淅的流泉的唱答好似也为她同情,他们走到山腰那里一段生满了“映山红”的草坪头山来;那冬青树底下,那莲塘的尽头.....他们不禁一齐顾盼过去;啊!那是何等令人可留恋的场所。那种普遍的故事又映上他们的脑里了。冬青树下是她日常留连的;她和她的嫂子当日中时便到这里来晒衣。她的力大,两脚又活泼,可以扒到那高而险的树上去支晒衣竿子。衣一件件的理,她一阵阵的对她嫂子攀谈。她说“若是男男回乡来,一定要跟他进城念外国书去。”她说“哥哥有空时,我得抽工夫去习一两年汉书。”她又说,“乡里没有一个不说我能干,王家太太们都赏识过的。”她这样抱了大志愿的口气,差不多成了父老们的奇谈然而也是龙春一班少年们呶起嘴不屑于谈及而值得鄙薄的话。她自然觉得这班卑视女子的少年心理是不足以挂齿的。有时他们找她来打趣,她很有些傲视,一不留连“呵”的一声飞跑了,却是她又爱听他们所唱得很缠绵的山歌,唱到入神时,她感动了,也时时嫣然一笑的报答他们,因此龙春们都体会了她的心性。当薄暮黄昏时,她的屋前屋后都弥漫了相往返的歌声,金碧辉煌的残阳投到山腰上,她倚在树边,望若迷萦的山色。.....哎呀,咱们再也捱不着榜榜槌了。算起来,我已经是八回啦...….背上两下,肚皮上三下.….即杆上三下!....…”龙春又嘲着说,喘着气换了换肩,他们不禁全都笑了几声。自然的,他们想,这莲塘边从此再也不见这娴婉的浣衣女了。平日只要天气畴和;,她嫌屋门边的塘水昏浊,常时提起一桶衣服到这山腰的莲塘边来。西头有一带松荫,松荫山便是一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