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即无情的雕塑家周日晨起,心中陡升一股莫名的空虚和失落。晨练后,应教授的邀请,我驱车前往老家和老人家一道去攸衡边界的一个武术之乡散步。乘车到达步行起始路段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江南典型的丘陵风貌。翠色欲流的各种灌木丛参差不齐的覆盖着山峦,层层叠叠,如翠色的屏障,五颜六色的无名的小花张开着笑脸杂生其中,点缀着这波浪起伏的碧绿的海洋。树梢间跳跃的黄莺的唧唧声、山间小溪流水的潺潺声,给幽静的旷野增添了几份欢快,几份惬意。徐徐的清风,夹杂着鲜花的芬芳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我顿觉心旷神怡,心情也慢慢豁然起来。我们边走边聊,跨过一道道坎,爬过一座座岗,不知经过多少个“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曲折,我们终于到达了衡东境内。此时快达响午了,也许有点倦意,我们便坐在路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樟树下的石头上作小息。稍许,从不远处的一个岔道口的树丛中走出一位约摸五十多岁的妇女,大发夹夹着浓密的头发,着花格衬衣,手提一蓝蔬菜款款走来。当她走近我们时,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狐疑地打量起我们,最后却冲我们莞尔微笑。教授是个极随和的人,看到她友善的神态便向她打听此地是何地,叫何名儿。不多的几句攀谈后,她因此得知我们的来意和身份,狐疑的神色消失了,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口里不停的叨念着“稀客、稀客”。最后竟邀请我们去她家里做客。我正犹豫之际,老教授却爽朗的答应了,随着妇人,穿过两道篱笆便来到了一栋两层小楼前,小楼没有装饰,红砖墙体依然是红砖,窗户有些陈旧,步入室内,陈设也及其简单,但收拾得井井有条。权作客厅的小屋的方桌上放着一盆养着几条红鲤鱼的鱼缸,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用易拉罐做的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株采来不久的野花。整个室内明净简朴,但却充满生机。由此看得出主人家虽并不富有,但很讲究生活情趣。妇人很是热情,陪我们用过茶水后。便进入厨房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四菜一汤热气腾腾端上桌来。我们边吃边聊,言谈中得知她名叫红梅,今年才四十三岁,念过高一,年轻时喜爱音乐和文学。因为家穷高一后便辍学了,又因山里有早婚的习俗,辍学的第二年便由父母做主经人介绍从邻村嫁到这儿了。丈夫外表虽俊朗,但性格内向,又没读多少书,改革开放后一直固守家里,种田为生,现在在乡镇煤矿做事,一对女儿,分别在上高中和初中,她在家里除了照顾七旬婆婆,还要耕种四亩多地,日子过的拮据而平淡。用过午餐,我们答谢一番后,告别了这位朴实、善良的妇人继续我们的行程。在继续中尽管我们仍然天南海北的闲聊着,但我的脑袋却不时的出现这位善良、朴实的乡村妇人的身影。本来只有四十多岁的她,因生活的沧桑使她有了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苍老。但只要仔细端详,则很易捕捉到昔日年轻时的美丽和灿烂:匀称窈窕的身材、乌黑油亮的头发、明亮雪白的皓齿、圆圆动感的酒窝。毋庸置疑,年轻时她一定是个大美人,也一定是当地村姑群中灿烂的一朵花儿。那时她一定也爱唱阿里巴巴,也一定爱跳华尔兹,也一定爱穿高跟鞋,也一定爱抹唇膏,也一定为了拥有心爱裙子而绞尽脑汁过,也一定有她的罗曼蒂克,也一定有许多后生哥们为她疯过,为她狂过......然而,眼前的她,被无情的岁月侵蚀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野村妇,没了昔日的靓丽,没了风韵犹存,也没有徐娘半老的风姿,蜕变而成的只是敦实的身躯,花白的头发和两只布满松树皮一样双手。双脚仍不停地在崎岖的小道上挪动着,我的思绪在翻滚,心潮在澎湃。眼前浮动的是一幅一个阿娜多姿的少女瞬间如魔术般蜕变成臃肿苍老的画面。这画面就像一根长长的银针深深的扎在我的心坎上,让我惶恐,使我窒息,促我深思......哎,人生啊,你太诡异了,诡异的让我们还来不及对镜理好云鬓你就让我们的青春悄然逝去。岁月啊,你太残酷了,残酷的就像一个无情的雕塑家只顾循着生活的轨迹,毫不商量的大刀阔斧地把我们雕塑成我们无法接受的形象。生命短暂,人生无奈,岁月无情。亘古至今,谁又能改变呢,难怪东坡先生的《赤壁怀古》,贺知章的《回乡偶书》都感叹的那么凄婉和无助。是啊,“早生华发,人生如梦。浪淘尽多少英雄人物。”更何况我们布衣凡者呢,光阴如烟云...